9CaKrnK6fAb作者:Mickeylx.huanqiu.comarticle一年半的留学亲述:我痛苦得仿佛在泥沼中挣扎/e3pmh20mi/e3pn60gah“这破research paper怎么写!”烤肉的滋滋声中夹杂着绿绿的低骂:“今晚几点她开始查来着?”“九点,只是草稿,不急。”我一边大口嚼着烤肉一边说。“想什么呢?”琳宝看了我一眼。“不是只写几句话么?一页总可以了吧……”我大口喝着加满冰的可乐,气泡在舌尖碰撞炸裂的感觉太享受。“这个草稿,五十分。两页,格式要按照Chai的来。”Chai是我们的英文老师。research paper是我们本学期分量最重的project,同时也是我们的final。我看了琳宝一眼,默默把可乐放回桌子上,拿出手机。绿绿看了琳宝一眼,把笔记本正在运行的4399小游戏页面关掉,悄悄点开Google Docs。老崔幸灾乐祸地看着我们,他跟我们不是一个老师,已经做完交了。他边上正在烤肉的Tracy才九年级,还没有这些作业;丹尼已经毕业,作业为何物他完全不知道。餐桌那边,三个人吃着肉聊着天;这边,三个人拿着手机电脑匆匆忙忙打着草稿。结了帐,打了车,走出门打了个寒噤。谁说洛杉矶不冷?夜风还是很冻人的。我钻进车里,扣好安全带。“去核桃谷对吗?”“嗯。”我盯着车窗外发呆。2我来自江南,在冬季刺骨的湿冷空气中挨过了中考。中考对于我来说,压力倒是不大。我对自己的成绩很了解,考重点很勉强,所以早就准备好要去当地分数线第二的高中。妈妈也不是非重点不可,所以初三的倒计时我过的并不辛苦。除了正常的补补课写写作业,周末我是自由的。中考前一天,我在看电影。中考后一天,我在吃甜品。江南夏天多雨,我撑着伞拿着手机,屏幕上是重点不足第二有余的中考成绩。我笑了,往家的方向走。中考结束了,我该走了。我早就知道自己会来这里读书,中考前就明白。我曾求过父母不要让我出国,当然他们是不会听的。我的初中过的随性,父母觉得这样的性子到了高中混不出什么,干脆早点到外面看看。所以暑假刚开始,同学们开始相约狂欢的时候,我站在登机口前,看着落地窗外来往的地勤和飞机,发呆。耳机里放的是什么纯音乐,钢琴声好舒服,带着淡淡的哀伤。刚来的几个月,恐慌如泥沼般,而我在那泥沼中挣扎。我不停地给妈妈、哥哥打电话,一天能打好多个,内容全都是苦水和毫无道理的怒火。我尖声控诉着中央空调不能独立开关,床太硬了睡得腰酸背痛,监护人是北方人做的饭不和我口味……这些现在看来都是无比愚蠢,完全可以忍受的小事情,在当时的我眼里就像天塌了一般让人无法生存。我哭着喊着,动不动就红了眼睛。那段时间,是我眼泪流的最多的日子,比那再多的应该就是婴儿时期了。我感觉到孤独,让人窒息地孤独。每次看到中国同学们暑假狂欢地照片,就会被深深的无力感包围。3在中国的时候,我和妈妈是相互依存的关系。我们曾说,我们是“相依为命的母女”,互为支柱。所以我的离开,也是妈妈的崩溃。给妈妈打电话,我们两个越来越不耐烦,越来越无法忍受对方不顾自己心情地大倒苦水。我们因为太过孤独而结盟,因为我的离开而破裂。这很冷血,但却是事实。由于一些原因,我与父母都不亲密,甚至可以说我有段时间非常恨他们。常年相处的爸爸我在他身边没有任何归属感,妈妈和我血缘维系大于感情。小学六年,我在爸爸身边,看着同父异母的弟弟备受宠爱。初中三年,我住进自幼儿园就没有一起生活过的妈妈家里,两个孤独太久的人马上把互相看的重于全世界,但是想想就知道,从未一起生活过的两个人的亲情只会是幻象。随着我的离开,这个幻象开始出现裂痕,最终支离破碎,显露出躲在幻象后面一直孤独的灵魂。这种灵魂的孤独被赤裸裸扒出来的感觉就像是抛弃了沉重的盔甲,不再有安全感,却也不再有负担。很快,我和妈妈都再次回到了这种孤独里,如三年之前,我们还没有一起生活的时候一般。中秋那天,我站在院子里看着特别大特别亮的月亮,突然想起几个月前背过的课文,就轻轻背起来:“但愿人长久,千里共婵娟……”我又看了一眼月亮,真漂亮。我转身回到房间,关上门。该结束了,到此为止吧。4低沉的几个月过去后,我再也不思念父母。我开始享受不在他们身边的日子。放学早作业少,我有足够的时间适应这里。我学会打车,学会叫外卖,学会自己去置办需要的东西。“星期五出去吃饭么?”“去,吃烤肉,丹尼也来。”绿绿说。我们在英文老师的教室里从放学待到五点,搭了一座歪歪斜斜的姜饼屋。有人在看教室里放的电影,有人在吃姜饼屋,有人在抱着电脑狂赶research paper,还有几个比较牛逼的在斗地主。“哎话说大保健是啥呀?”老崔好奇地问,旁边Tracy也奇怪地盯着我们。“这个么……你以为是啥?”我笑嘻嘻地看着老崔。五花肉在铁盘上激起一阵烟,滋滋的声音夹着肉香。“大宝不是那啥……擦脸的吗?”老崔一口东北腔,小学中文水平总叫我们想逗他。“大保健就是,大宝出的新产品就是一把剑啊!”“大保健就是,大宝的促销活动,买大宝就送剑呀!”“大保健不是一个保健品么?”Tracy也忍不住说。“就是马杀鸡加上happy ending呀!”丹尼突然大声说。我跟琳宝跟绿绿面面相觑,然后噗地一声笑出来。“对就是这样!”“happy ending哈哈哈……”我们笑得停不下来,最终还是解释了博大精深地中文,然后筷子纷纷伸向闲聊间已经烤熟地肉。“右边第二栋。”我对司机说:“谢谢。”“再见,祝你晚上愉快”司机回头对我说。“你也是,再见。”我关上车门,开始摸钥匙。research paper……research paper……“沃尔特惠特曼……草叶集……”我搜索着资料,在键盘上敲着草稿:“不为人所理解……写作一生……”“完……成!”我关掉Docs,走进浴室。监护人不爱开空调,中央空调不能独立控制,所以我的手几乎冻僵。热水冲过,隐约听到手机放着的歌变成了什么纯音乐,钢琴声好舒服。2017年冬天,我以长辈看了想抄鸡毛掸子的坐姿抱着键盘。百叶窗外一片黑暗。1515116580000责编:陈全留学生日报151511658000011[]//himg2.huanqiucdn.cn/attachment2010/2018/0105/20180105094449333.jpg
“这破research paper怎么写!”烤肉的滋滋声中夹杂着绿绿的低骂:“今晚几点她开始查来着?”“九点,只是草稿,不急。”我一边大口嚼着烤肉一边说。“想什么呢?”琳宝看了我一眼。“不是只写几句话么?一页总可以了吧……”我大口喝着加满冰的可乐,气泡在舌尖碰撞炸裂的感觉太享受。“这个草稿,五十分。两页,格式要按照Chai的来。”Chai是我们的英文老师。research paper是我们本学期分量最重的project,同时也是我们的final。我看了琳宝一眼,默默把可乐放回桌子上,拿出手机。绿绿看了琳宝一眼,把笔记本正在运行的4399小游戏页面关掉,悄悄点开Google Docs。老崔幸灾乐祸地看着我们,他跟我们不是一个老师,已经做完交了。他边上正在烤肉的Tracy才九年级,还没有这些作业;丹尼已经毕业,作业为何物他完全不知道。餐桌那边,三个人吃着肉聊着天;这边,三个人拿着手机电脑匆匆忙忙打着草稿。结了帐,打了车,走出门打了个寒噤。谁说洛杉矶不冷?夜风还是很冻人的。我钻进车里,扣好安全带。“去核桃谷对吗?”“嗯。”我盯着车窗外发呆。2我来自江南,在冬季刺骨的湿冷空气中挨过了中考。中考对于我来说,压力倒是不大。我对自己的成绩很了解,考重点很勉强,所以早就准备好要去当地分数线第二的高中。妈妈也不是非重点不可,所以初三的倒计时我过的并不辛苦。除了正常的补补课写写作业,周末我是自由的。中考前一天,我在看电影。中考后一天,我在吃甜品。江南夏天多雨,我撑着伞拿着手机,屏幕上是重点不足第二有余的中考成绩。我笑了,往家的方向走。中考结束了,我该走了。我早就知道自己会来这里读书,中考前就明白。我曾求过父母不要让我出国,当然他们是不会听的。我的初中过的随性,父母觉得这样的性子到了高中混不出什么,干脆早点到外面看看。所以暑假刚开始,同学们开始相约狂欢的时候,我站在登机口前,看着落地窗外来往的地勤和飞机,发呆。耳机里放的是什么纯音乐,钢琴声好舒服,带着淡淡的哀伤。刚来的几个月,恐慌如泥沼般,而我在那泥沼中挣扎。我不停地给妈妈、哥哥打电话,一天能打好多个,内容全都是苦水和毫无道理的怒火。我尖声控诉着中央空调不能独立开关,床太硬了睡得腰酸背痛,监护人是北方人做的饭不和我口味……这些现在看来都是无比愚蠢,完全可以忍受的小事情,在当时的我眼里就像天塌了一般让人无法生存。我哭着喊着,动不动就红了眼睛。那段时间,是我眼泪流的最多的日子,比那再多的应该就是婴儿时期了。我感觉到孤独,让人窒息地孤独。每次看到中国同学们暑假狂欢地照片,就会被深深的无力感包围。3在中国的时候,我和妈妈是相互依存的关系。我们曾说,我们是“相依为命的母女”,互为支柱。所以我的离开,也是妈妈的崩溃。给妈妈打电话,我们两个越来越不耐烦,越来越无法忍受对方不顾自己心情地大倒苦水。我们因为太过孤独而结盟,因为我的离开而破裂。这很冷血,但却是事实。由于一些原因,我与父母都不亲密,甚至可以说我有段时间非常恨他们。常年相处的爸爸我在他身边没有任何归属感,妈妈和我血缘维系大于感情。小学六年,我在爸爸身边,看着同父异母的弟弟备受宠爱。初中三年,我住进自幼儿园就没有一起生活过的妈妈家里,两个孤独太久的人马上把互相看的重于全世界,但是想想就知道,从未一起生活过的两个人的亲情只会是幻象。随着我的离开,这个幻象开始出现裂痕,最终支离破碎,显露出躲在幻象后面一直孤独的灵魂。这种灵魂的孤独被赤裸裸扒出来的感觉就像是抛弃了沉重的盔甲,不再有安全感,却也不再有负担。很快,我和妈妈都再次回到了这种孤独里,如三年之前,我们还没有一起生活的时候一般。中秋那天,我站在院子里看着特别大特别亮的月亮,突然想起几个月前背过的课文,就轻轻背起来:“但愿人长久,千里共婵娟……”我又看了一眼月亮,真漂亮。我转身回到房间,关上门。该结束了,到此为止吧。4低沉的几个月过去后,我再也不思念父母。我开始享受不在他们身边的日子。放学早作业少,我有足够的时间适应这里。我学会打车,学会叫外卖,学会自己去置办需要的东西。“星期五出去吃饭么?”“去,吃烤肉,丹尼也来。”绿绿说。我们在英文老师的教室里从放学待到五点,搭了一座歪歪斜斜的姜饼屋。有人在看教室里放的电影,有人在吃姜饼屋,有人在抱着电脑狂赶research paper,还有几个比较牛逼的在斗地主。“哎话说大保健是啥呀?”老崔好奇地问,旁边Tracy也奇怪地盯着我们。“这个么……你以为是啥?”我笑嘻嘻地看着老崔。五花肉在铁盘上激起一阵烟,滋滋的声音夹着肉香。“大宝不是那啥……擦脸的吗?”老崔一口东北腔,小学中文水平总叫我们想逗他。“大保健就是,大宝出的新产品就是一把剑啊!”“大保健就是,大宝的促销活动,买大宝就送剑呀!”“大保健不是一个保健品么?”Tracy也忍不住说。“就是马杀鸡加上happy ending呀!”丹尼突然大声说。我跟琳宝跟绿绿面面相觑,然后噗地一声笑出来。“对就是这样!”“happy ending哈哈哈……”我们笑得停不下来,最终还是解释了博大精深地中文,然后筷子纷纷伸向闲聊间已经烤熟地肉。“右边第二栋。”我对司机说:“谢谢。”“再见,祝你晚上愉快”司机回头对我说。“你也是,再见。”我关上车门,开始摸钥匙。research paper……research paper……“沃尔特惠特曼……草叶集……”我搜索着资料,在键盘上敲着草稿:“不为人所理解……写作一生……”“完……成!”我关掉Docs,走进浴室。监护人不爱开空调,中央空调不能独立控制,所以我的手几乎冻僵。热水冲过,隐约听到手机放着的歌变成了什么纯音乐,钢琴声好舒服。2017年冬天,我以长辈看了想抄鸡毛掸子的坐姿抱着键盘。百叶窗外一片黑暗。